我写日记六十年
文/杨学成
(资料图片)
我从小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平时有什么必记、想记、该记的东西,总会拿起笔来记着,并收存起来备忘。我粗略统计写日记已跨过60年了,各类日记本累起来足有一人高,贯穿一生的心灵对话。
有人曾问我,怎么想起写日记,而且一写不可收拾,最开始不是我主动想写日记,主要源于母亲送我上学叮嘱的一句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老师也要求学生写日记。我们年轻那个时代,在校学生写日记是很普遍的,社会上写日记的大有人在,最著名的是《雷锋日记》。雷锋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他的日记记得很好,字也写的工整漂亮,日后广为流传,成为大家学习的榜样,对我的影响是很深的。
写日记我始终坚持两点原则,其一必须天天记;其二是要记真实的东西。第一点我没完全做到,因为此后几十年中,有些时候并没有天天记。比如说,天天重复一些枯燥的工作和生活,没有什么新东西可记。还有防汛抢险或一些突发事情,没带纸笔没办法记。如果是从小到老埋首书斋的人也许容易一些,但是如果一个经常变换工作岗位和工作环境,甚至一段时间是奔波劳累,要坚持下来就更难。
第二点原则看上去比较容易做到,其实比天天记更困难。日记要求真实我基本上做到了,因为我的日记并不复杂,以记事为主,一般不作过多的发挥,也不太记录自己的感情、感想和感慨,不在日记里褒贬人物或者妄议时政,这样事实上也就避免了很多麻烦。因此,我的日记里,漏记的事情一定很多,故意隐瞒的东西不多;客观真实的一定不少,主观地歪曲的东西实在很少。如果离开这两点原则,就不能算是日记。首先,要天天记,这很重要。日记日记,顾名思义当然是每日都记。但是一个月、一年或者几年,天天写日记是可能做到的。几十年一辈子都能做到天天写,这就的确很难。
古人很早就有记日记的习惯,后来变成了传统儒家教育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其用意就是要锻炼人持之以恒的精神,培养耐力、毅力和自制、自律能力。有人说,挑一担重物走一百里路,可以走到;手里拈一根小草走一百里路,却很难。重担虽重,因为压在肩上,不得不挑,能够走到目的地。小草虽轻,因为随时可能不经意就扔掉,所以坚持拈到最后不容易。这个重与轻,恰好可以用来比喻日记写作的艰难。如果一个人以笔墨为生,让他写论著、创作作品,他可能一辈子可以不停地写下来。但是写日记不是创作,没有任务,也大多没有广泛的读者,甚至不能大范围的展示,这种看似“无用”的功夫,每天都做岂是容易的事情?
孔子说:“吾日三省吾身。”这也就是儒家教育重视日记的原因。要在不间断地、永远保持真我的前提下写日记,这样写出来的日记才有价值。同时,日记本身又会对自我发生反作用,督促自己去保持耐心、保持纯洁和真实。这样就超越了一种文字活动,而与修身处世紧密联系起来,潜移默化,成为一个有理智、能自制、守道法底线的人。
写日记的意义和价值,应该是多方面,而且可以从本人和旁人两个角度去看。我想重点讲讲日记对本人的意义。首先是对做人有利,这个前面已经说了。其次是对做事有利,直接的讲就是有备忘的作用。这种备忘,除了普通的人名、事件、日期、地点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就是对照、对比。因为是一天一天记下来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清楚,可以随时追根溯源。
我曾在农村工作,有时要预测气候对农作物的影响,当然有很多渠道获得信息,日记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某一月的气候对农作物有什么影响,我可以把过去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日记搬出来,统计一下各年的阴、晴、雨水情况,然后综合对比,再与当年的农作物生长情况相对照,这样就能很清楚地看出两者的关系来。仅此一例就可以看出日记对于个人生活和工作乃至更广远的方面有多么重要的作用了。
记日记对写作有利。记得民国初年教育家黎锦熙等人制定教学方案时,就曾提出过“日札优于作文”,就是鼓励学生多作日札。学生作文一般都是有命题的,容易把思路局限在一个题目之中,难得放开思路写出新意。而日记可以很随意、很放开,更重要的是多写真实,因此就会更生动、细致和顺畅。天天写一点日记,不求多,不求每篇都好,但是日积月累,坚持不懈,笔就练出来了。我个人后来写过不少著作和文章,这些功力,应该从日记中获益不少,深切感受到日记对于写作的好处。
我阅读历史典籍,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私人日记,有些日记还因为其人其书重要,成为历史科学的必读书,因为我们可以借助他们了解历史。我个人虽然是一个小人物,日记中也没有什么政治大事、朝章典故,但是也未始不可提供一些难得的历史材料,以供后人参考。如果后人要研究属于我视野所及的小范围的历史,或者仅仅是研究我工作过的单位和部门的历史,我的日记也许在某一天会给后人一些启发,提供一些线索,甚至提供一些数据,这是可以肯定的。
日记陪伴我一路走来,我的喜怒哀乐、言行举止、事业成败都在这里留下了影子、积淀了气息。我自己没事时常翻看,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就像看电影一样一幕一幕闪现出来,让我回味、沉思,让我感觉到生命的意义和乐趣。这些感受,远远超过了记事记人记物的范畴,我觉得这堆日记与我的生命已经密不可分,它是一篇要写一辈子文章,一次一辈子也不会停止的心灵对话。
杨学成,笔名乐之。湖南长沙人。毕业于广州中山大学财政金融研究生班。1976年开始发表作品。200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二级。著有散文集《书梦不曾休》《抱布居杂揽》《抱布居杂什》,诗歌集《抱布居杂咏》《抱布居杂韵》,论文集《抱布居杂论》,共出版文学作品十余部。散文集《书梦不曾休》《抱布居杂揽》获长沙市文联第六、七次代表大会优秀文艺成果奖。先后获湖南省改革开放三十年有突出贡献奖,湖南省人民政府先进个人奖。国家财政部改革开放十四年优秀论文奖,中国世纪大采风第四届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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